Thursday, August 07, 2008


每一场旅行都是一种疏离的参与。因为带着旅行的心理而来,所以即使是再虔诚的旅者,在异国的天空底下,终究只是一个窗外人。窗外春光无限;窗内别有一番景色。窗外的人,一开始就注定只能窥看,不得参与。因此,窗内的所有悸动即使让人有所动容,也与窗外人无关。
于是,只能站在一扇窗的距离参与窗内所有的故事。
波兰
D是有意,我是无意地来到这一座四方、晦涩的建筑前。一个萧瑟的午后,我在一座如同墓碑一样的犹太人居留区博物馆内转了一圈,转过了犹太人在华沙的时光。踏出馆外,就看见D和一位妇人正在用英语交头接耳,时而对着馆外的那一棵挂满只言片语的枯树指指点点。我徘徊良久才找到机会上前打招呼。据D透露,我们的所在地就是当年犹太移民在华沙居留的地带。D是一名医生,也是一名犹太人。她这一次前来是寻找她叔叔的坟墓。半个世纪的距离,可以很远,也可以很近。我们一同走到华沙战争纪念碑,然后不约而同地耻笑纪念碑的作假以及难堪。我们俩在琚礼妇人的遗址前道别。


隔天,我在街上荡啊荡着,就在犹太人坟场关闭的前一小时荡到了这个乱冢岗。当时,天气依然阴霾。被人们遗忘了半个世纪的破旧坟场,这些年来只有时间的陪伴。或许是这样,才会更寂寞。在这个生命结束的地方,我又再遇见了D。看了一个又一个墓碑,有的甚至是叠在一堆,字迹尽失。她始终无法从那些希伯来文中找到她叔叔的名字。她在华沙的时间无多了。匆匆道别之前,她留下了她在法国的住址给我。我只记得她叮嘱我来世别当犹太人。
克罗帝亚
夜里游车河回到大厦时,D提到前日他才从大厦内把一名吸毒者赶出大厦。他对这些虚度光阴的人大摇其头,也不能认同于时下克罗帝亚青年人的行为。于是,我们开始浮浅地谈论美国文化。
L把我带回她家时提过她有一个儿子。当时在脑海里建构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不料,D却是和同我岁数的大男孩,一脸胡腮,清澈的蓝眼睛。同样的年纪,他却在一年前参与了南斯拉夫的战争。因为左臂中弹,所以才修养了好一段时间。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桌,他却把战争带到了我面前,让我不寒而栗。他却是轻描淡写地,而L呢?则诚如一只快乐的小蜜蜂般地忙进忙出,好像儿子受伤的事从未发生过。大伙儿在小小的客厅里抢着吃L烹制的比萨时,克罗帝亚还有零星的战火正在进行着。可是,小小的客厅非常温暖。D还用坚定地口吻说,他是克罗帝亚人,不是南斯拉夫人,所以如果有需要,他还是会批上战衣的。

芬兰
还有一个海峡的距离,我就可以抵达芬兰的领土。我还在瑞典的彼岸时,M把我带到她的家作客。她的继父源自芬兰古都。于是,她把他从百忙中拉出来,要他为我介绍古都。只见他定了神,托腮沉思了半晌,在微弱的烛火之中。我看着他半生的记忆在脑海里沸腾。可当他开口时,他只是他叫我用鼻子去看土尔谷这个古都。就这样而已。他甚至没提到在当地著名的古城堡,只是要我嗅一嗅那个地方。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芬兰的土尔谷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个地方酝酿了我眼前这位年逾半百的男子,让他日后在瑞典邂逅M的母亲。其实,他是如何结识M的母亲,我并没有追根究底。在瑞典与芬兰之间的种种可能性,我都用自己的想像去为他们填满故事的空间。
清晨五点抵达土尔谷后,我只管用鼻子去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好看,抱歉,我实在无法客观道来。凡是有爱遗留的地方,在我心里,它就必定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