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2, 2013

允许歇息



英国郊区里,不管是风景区还是非风景区,常遇到这样窝心的设备——公众捐赠的长椅。通过捐赠长椅纪念逝世的人。这类长椅都镶上小小的牌匾,刻上已离开的人的姓名。

长椅,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走累了或想放慢脚步的游人提供片刻的歇息。镶上牌匾的长椅,更是一张张的思念。把内心抽象的情感,化为具体的长椅;把个人的感伤化为积极的能量,造福人群。

那天,坐在户外长椅上,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样在公共场合里被“允许”坐下来歇息的机会很难得。是的,被“允许”的休息。而且是免费的。

不是所有的公共场所都允许人们休息、放慢脚步的。地下铁内便是如此,不设座椅,以免阻碍人流。这是可以理解的,也可以接受的。

然而,催促着人们不能停顿、不得歇息的压迫感,在狮城,不仅限于地铁站而已。

一些翻新后或是新建的商场所设置的室内座椅越来越少,或者是根本不设座椅。

例如我家邻里的购物商场扩建后,制造了更多的空间,走动和休息的空间却缩小了。更多的店铺、更大的人潮,座椅却更少。于是,座椅总是座无虚席。购物者只能上餐馆、咖啡座“买”位子坐下来。

狮城人口的增加,带动了更多的商机。旧有的购物商场陆续翻新,绞尽脑汁变出“新”的空间容纳更多的店铺。新的商场竞相抢滩。更多的商机,却让歇息的空间变得更“昂贵”。

于是,不“允许”购物者免费休息。人们,只能在锐减的空间里,不停地流动。不许妨碍商家的盈利。

不知何时开始,连歇息也被金钱化了。

比上、比下



周末要外出。便上网查询伦敦地下铁周末穿行资讯。

这是伦敦。

周末维修是必须接受的事实。必须自我调整,在出发前掌握关闭的地下铁站,才能重新计划自己的周末行程,把干扰减至最低。

因此,最新的资讯是至关重要的。

到了周末,预计地下铁到火车站的旅途为半小时,却不敢怠慢,再腾出45分钟时间防突发事故。

这毕竟是伦敦,临时故障是铁一般的事实。

结果还是遇到了无法控制的状况。不过,两次的故障中,司机都能即刻播报故障原因,并通知搭客地下铁将在短时内恢复运作。与此同时,也播报了有关其他受影响的路线,方便搭客根据地下铁的全面情况重新规划行程。 对于赶火车、飞机的搭客而言,这是何等重要的。

那些生活在象牙塔,从不依赖公交的“精英”,绝对无法了解。

第三次的信号故障发生时,所搭乘的路线完全瘫痪。那时,月台上已经有地下铁人员站岗提供交通接驳资讯的协助了。所幸伦敦地下铁路线繁复,选择多;所幸伦敦天气凉快,可以步行到另外一条路线续程;所幸当天是周末,受影响的搭客有限。

然而,即使做足了事前准备,集合了各种运气,我还是赶不上火车。结果得花上四倍的价格购买当天的火车票前往目的地。

这都成了150年高龄、拥有270个站的伦敦地下铁的一部份。故障无法避免,每一年的车资上涨也无法避免。

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伦敦自己的事;伦敦人能接受也是伦敦人的事。狮城的地铁前景,应由狮城子民来设定,而不是建筑在他国系统的不堪上、停滞在耻笑他人系统不足的安逸上。伦敦地下铁再不堪,也是伦敦的事,却不能以此作为狮城地铁局不求上进,为高频故障做借口。

这一次,虽然伦敦地下铁让口袋大出血,却也对伦敦地下铁多了一份谅解。如果连狮城小红点那小小的私营化地铁系统都故障连连,又如何能嫌弃伦敦地下铁的不足?

青春的有效期



我看见英国常青演员海伦米兰(Helen Mirren)受封为女爵士,觉得是很突兀的一件事情。受封那年,她已将近六旬了。脸上的青春已被邹纹挤走了,仍然能在演艺事业上继续当女主角,还获得国家的肯定而受封。六十岁过后,还在各个国际奖项上大放异彩。

人老珠黄,凭什么还能站在女主角的位置上?单是这一点就感觉突兀。

第一代阿哥黄文永今年四月份与世长辞。在回顾他一生的演艺事业时,才省悟,当年的主角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从主角级的身份退居次要的位置了。原以为只有女艺人的青春不堪一击,男艺人的青春也同样贴上有效期。或许,即使是当事人,也可能认为让位给青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理所当然地卸下主角的光环,理所当然地退到二线的位置上。社会这么要求,自己也这么设定。

因为年龄而自我贬值,与海伦米兰高龄之后,仍然能够以高姿态进行她的演艺事业比较起来,在小红点里却显得非常自然。

这样的自然,或许才是我们的问题。膜拜青春,歧视老去。

我看英国情境喜剧,可以单由中上年龄的演员撑场。青春的脸孔并不是必然的。我看西方乐坛,两鬓发白的乐手/歌手还是照样在舞台当主角继续唱。

不管东西方电影,虽然都不乏青春题材,却也能够找到中龄以上的演员为主的电影故事。新晋演员和中龄演员各撑起不同的一片天,并没有冲突。

青春是每个活着的人最美好也所以最向往和怀念的一个阶段,但老去也是活着的人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许鞍华通过《桃姐》提醒了观众,除了爱情,生命还有其他生老病死的角色需要扮演,要面对。即便是爱情,也并非年轻人的专利。

我看到欧洲各航空允许青春不再的空姐和空中少爷继续服务,由此省悟到小红点对"高龄"职员的唾弃。

我们无法看破艺人外观上的老去,更不允许小红点的空服人员长出半点皱纹;我们只看到青春的枯萎,却无法欣赏人生历练与经验的获得;我们的领导人贬低年长者的工作经验,允许雇主削减年长者的雇主公积金缴交率,并以低廉的劳动价格来"乞讨"雇主继续聘用他们。这批领导人却把自己的政治高龄视为瑰宝,让国家继续奉养他们至终。

狮城的最高政治领导人甚至把岛国的老人称为银色海啸,否定他们的贡献,把他们等同于社会的一种祸害;更有一位信佛的部长鼓励国人把父母送去邻国马来西亚养老,以减低社会负担。

别忘了,小红点是一个自称为敬老尊贤的优等社会。